2021年6月17日,唐兴顺先生应邀赴安阳师院文学院作文学讲座,结合自己数十年写作经历,以文学本身为主题,少概念,多实招,既内容丰富,又意味深长,在现场听众及社会上引起良好反响。
唐兴顺
来文学院讲话我是很慌恐的。在我心中文学院是一个很神圣的地方,仅就我熟悉的几位教授而言,就都是饱学之士,文章高手。在他们传道布道的地方讲话,是需要谨慎的;文学院的学生,一般来说,具有多元的知识结构,丰富敏感的人文情怀,况且青春年少的人们正处在人生开启,事业发端的平台上,面前是海阔天空的人生前景。今日华堂之内,包含着未来怎样杰出的优秀人才,的确是尚未可知。所以我是慌恐的。
当然,我也很珍惜和大家见面的机会。这促使和帮助我重新回忆了几十年文学写作的经历,并且重新思考了关于文学的许多基本问题,对我而言这是一次学习机会。很感谢文学院解国旺院长、李光新书记的盛情邀请;感谢著名书法家刘颜涛先生、陈才生教授、姬学友教授、刘涵华教授,市图书馆副馆长王咏梅女士来到现场;感谢学校之外社会上这么多文友的光临。
前几年我曾经到文学院参加过活动,受陈才生教授邀约,多次为文学院《秋水》杂志撰写卷首语,学院文学社的同学们还曾经到太行山中鲁班豁下我的老家进行文学交流和寻访活动。岁月流逝,江山未改,时代变迁,当年文学青年们的奕奕身姿和风华勃发之貌,仍然如在眼前。另外,听陈老师讲,这几年文学院每届学生都有人以我的作品写毕业论文和文学评论,也有同学联系我讨论问题。十多年前刘涵华老师撰写《一树繁花》学术专著,其中将我的散文列为一章,专门进行论述,洪珉老师也写过关于我的长篇评论。借此机会,真诚感谢文学院各位师友对我的深厚情义。
我今天讲些什么呢?怎么讲呢?我不是学者,不是学问家,就依托着我的写作经历,实实在在的讲些个人的文学实践和体会吧。事实上高级的话,理论的话,我也没有水平讲出来。
第一个问题:文学创作的几个阶段。
对文学的热爱我差不多是与身俱来的,这个问题曾经让我很神秘:一个山里边的贫困农家的孩子,怎么会把文学当成生命中的重要内容?后来我把原因归结于家乡特有的自然环境,是那里贫瘠的土地和极不寻常的地理面貌、山水精神,赋予了我喜欢文学的灵根妙蒂。最早的文学萌动发生在小学四年级,记得是上算术课,老师刚发下浅黄皮子的算术作业本,当掀开第一页的时候,正好窗外传来一阵很好听的鸟叫声,望见外边初春新绿的一排杨树上落着许多跳来跳去,互相追逐戏闹的鸟,心中生出不由自主的欢喜,拿起铅笔在第一页上写下一个题目叫《春天来了》,接着写了一段话,绿叶啊,白云啊,还有对鸟儿们活动的想象。算术老师发现后笑了起来,没有批评。当我从事写作很多年以后,我觉的这篇非常稚嫩的文字应该是我整个文学作品的卷首语,或者可以称之为序言。再后来是十六七岁的时候,在老家村口,看到天上日月同辉的情景,东边太阳升起来,而西边月亮还没有落山,太阳越来越艳,月色越来越淡,天空澄澈,祥云朵朵,村民们扛着农具从村子里走岀来。这个情景让当时的我很激动,回到家写了一篇题目叫《日落月升时》的文字。我觉的这应该是我最早的具有了比较明显的文学特征的一篇习作。文字里有了形象思维,有了人与自然的具有美学意义的交融,废话不多,概念性的话不多。尽管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表,但是我很珍惜它。
我的正式文学写作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杂文写作。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改革开放打开了中国社会许多方面的禁区,百家争鸣,思想异常活跃,众多报刊杂志开设“杂文”和“时事评论”专栏,一大批杂文和时政评论作家应运而生。当时我在县城宣传部门工作,业余时间把主要精力放在对杂文的学习和写作上。每天如饥似渴的读着北京各大主流媒体上这方面的文章,边读边学边思考边实践,用印刷厂裁下来的纸张边角碎料,弄了一个长条本,写上“碎思录”
三个字,带在身上,随时记下想到的文章题目,对某个问题的思考,对某个社会事件的记录。一句话几个字,偶思偶得,统统记在上边,有安静时间时就把它们写成文章,然后用圆珠笔复写几份,按照报刊杂志上的地址邮寄出去。我当时有个明确的想法,咱身在最基层,一般性写写,这个容易,在地方有点声音并不困难,但是要在大的范围内产生影响,登上国家级舆论平台,必须靠十分过硬的作品。一开始写作就抱定一个信念:学习经典,苦练本领,研究报刊上高手们的作品,分析结构,学习语言。当时杂文大家卲燕祥、米博华,河南杂文学学会会长王大海等人的文章都非常认真的学习过。当时就想如同体育项目,要看就看世界杯,县城是个小地方,但小地方也可达到大地方的高度。有的树长在山旮旯里,被山欺着,就一股劲的往上长,长出来长不岀来都必须长才有可能岀头,或许就真能欲与天公试比高了。直到某一天,人们突然发现这些山根儿上的树竟然比平原上大地方同种类的树都长得高得多了。这个现象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地方的高度”。我当时怀揣着梦想,每天第一个到传达室取单位报刊邮件,边走边翻阅,急着寻找,看自己邮岀去的作品登载了没有,大多数时间都是石沉大海。在这种辛苦焦虑而又充满激情的奋斗过程中,终于盼来了第一篇杂文作品发表的时间,而且第一次就冲到了国家的最高标杆。1983年3月31日人民日报“大地漫笔专栏”登载了我的《过时的皇历用不得》一文,我原来的题目叫《劝君莫奏前朝曲》,我觉的比修改后题目要好,但是能够把文章原文基本未作删减的上到最权威的媒体上,对我确实鼓励很大。我现在就把这个作为我第一次发表文学作品的时间,中国作协河南作协,各种简介表格,相关内容都是如此填写。虽然看起来是一个点的突破,但实际上标志着整体层面的跨越,杂文写作进入丰收阶段,四五年内利用业余时间在省级以上报刊发表作品数十篇,《中国青年报》《经济日报》《光明日报》《工人日报》《法制日报》《人民日报》等大报刊上所开设的诸如《求实篇》《王府井随笔》《思想杂谈》等著名杂文专栏上都曾经登载过我的文章,比较有影响的作品:《无事的官僚主义》,1986年8月27日发表于《光明日报》头版下部,文章不长,但编辑在处理上用了差不多是通栏的标题,字体很大。这篇文章后来被中纪委内部刊物《党风与党纪》转载。《把资本主义展开看》发表于《中国青年报》三版头题。《官气也有捧出来的》发表于《中国青年报》“求实篇”杂文专栏。《时代呼唤政治家》,寄往上海《人才》杂志,可能是题目有点大,1987年13期发表时改为《值得注意的现象》。《官场舒服症》《规矩不是装饰物》《追踪思考》三篇杂文分别发表于中共中央机关刊物《红旗》杂志“新语丝”杂文专栏,值得一提的是后一篇文章是《红旗》改《求是》之前最后一期的最后一篇文章。为此曾收到过不少全国多地收藏爱好者的来信,让签名邮寄杂志,同时在本地县上、市上引起了广泛关注,带来不少世俗的光荣。
第二个阶段:散文写作。
现在进入网络时代,有多如牛毛的各种舆论平台,写作者发声的门槛极大的降低了,发表一篇文章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有的即会认为自己发表了多少多少散文,有的在自己创办的公号上弄个名称,组个圈子,互相称赞叫好,也难免糊涂的认为,大家都是散文大家了。当然网络上群众性的写作中,也确实涌现出了不少真正的散文精品,这是另外可以专门讨论的问题。我这里重点强调的是,散文是门槛很高的一个文学艺术的门类,它首先是文学的,是艺术的,不仅仅以传递资讯为己任,具有公认的文学特征和文学的美学面貌。放在文体学的角度上,特别是放在中国先秦两汉唐宋一直延续下来的文学传统背景上来考查,所谓的散文其实是有它的经典标准的。作为当代的散文写作者,我直到现在仍然感觉到远远没有得其精髓,仍然是一边写着一边慌恐着。好在我们这个时代也是有散文大家的,我有条件近尺度的学习他们,寻找他们从传统里如何汲取精华的路径和痕迹。我大至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开始正规意义上的散文写作,高标准要求,向经典致敬,像之前写杂文那样,甚至以更强更盛的精神状态,苦学苦练,向国内公认的散文报刊杂志攀登,冲刺。前不久,因为市图书馆制作宣传视频专题,安阳的几个文友在我的书房帮助整理资料,从堆积在地板上的报纸刊物上一件件翻阅对照,整理出三纸箱发表有我作品的文学报刊(包括关于我的评论文章和文学活动报道),登记显示,从90年代中期到2016年左右,在《河南日报》以上的省级国家级报刊杂志共发表散文62篇,数量并不多,因为我一直是业余创作,这个时间段我从事过非常繁重的基层事务和管理工作,但再繁忙,我坚持一条,每年至少在国家散文大刊上发表不少于三篇文章,诚恳地说,是尽可能的坚持了作品质量的。作为身在基层的写作者,坚持文学的纯粹性和高质量十分重要,这一点不要自欺欺人,有一个基本标准:所写作品能不能在公认的报纸和文学杂志上发表,发表了多少。不仅要能打到这个高度,而且能够经常性的发表,这基本上就标志着一个作家的成熟。有影响的网络平台也不错,这个标准其实大家心中都有数。现在出书不太难,在手机上传也不太难,民间奖项多如牛毛,作品座谈会上也多是好听话。对这个写作者自己要十分清醒,不要自欺欺人。外表上可以应和可以高兴,内心里要明确知道真正的标准在哪里。特别是初学写作,一定要有向高标杆正面冲击,硬功夫硬上墙的艰苦发奋的阶段。下面简要说几篇散文创作的情况。
《伤残的葡萄》,背景是朋友送一棵葡萄树,是祝贺迁入新居的礼物,越长越好,形状和果实都好,邻居也仿效栽葡萄,品种不好藤秧却疯长,与我家的纠结缠绕,邻居用刀剪砍伐,连带将我的葡萄也损害成了光秃的藤条,抚摸着它“如同抚摸着一根根伤残的手臂,挨过刀斧的地方冒着水泡儿,我知道这是它生命的血浆,几日之内,这液体溢流不止,由稀而稠,由精莹而灰黑,在藤干上结成一片片血斑泪痕。人们认定它生命的能量已经散尽……在旧历十月的冬寒里,它不仅满身又挂岀了绿色的小伞,而且梅开二度,摔岀了两嘟噜小小的葡萄串儿,为它从生命的断绝处闪耀出的奇异之火,我又一次十分的感激起这一架葡萄来。你曾经教给我在顺境中如何浪漫如何繁花,今天又启示我,即便遭遇逆境,也要冲岀重围,用全部能量开出生命的灿烂之花。”这篇散文写于1994年冬日,窗外下着大雪。反复修改后邮寄了好几家刊物,1995年天津 《散文》月刊第十期登岀,同年西安《美文》第十二期登岀。后来四川《文摘精萃》大型杂志配插图在显著位置转发,记得很清楚是我高中的一个好同学在县城大街书摊上看到买下跑好几里地送到我手上的。我现在名不见经传,那时候更是一个无名小卒,可以想见当时对我的鼓励有多大。紧接着1996年又被远方出版社选入《中华美文精品集》一书。十六年之后,百花文艺出版社又把这篇文章收入《情寄万物·最受当代青年欢迎的精致小品》名家作品集。
《花草档案》,写了8种花草,玻璃花、炮打满天星、看酸枣、臭香菊、米兰、看石榴、铁碧莲、红梅、凤尾竹。多是上不了花谱的卑微草木,有的根本没有名字,像炮打满天星,就是一株草,中间有根干,向外长枝开花,有规律的往上长,一层一层的,有半人高,细碎的紫色花,看它的样子我就给它起了这个名字。它们在我家院里,从春日以来带给我疲倦生命中许多欢乐。冬季来临,万物萧杀。“今霜降日至,冷风中见草木萧萧,似与我语。不知来年春上景况会如何。今于此为各位立一小传,以尽书生薄意。”接下来写了这8种草木的各自精神和形态,此文不是风花雪月之作,完全是借物写人间事态、情态,世相人心者也。比如写“臭香菊”:“本来你真是极好的,金黄灿烂,像一轮轮小太阳,就因为你太老实,没有心计,埋着头儿,一个劲的往外开花,花开的太多太密,又分不岀层次,人们便厌烦了你,不再珍惜你。随便掐你一朵和任何高贵的花儿相比,你都不逊色,可是世间好多道理无法讲的清楚。你叫香菊正好合意,人们觉得似乎便宜了你,非在前边加上个臭字。就这狠狠的一个字,要让我为你抱怨一世。”写梅花:“细赏腊梅,确实感觉到她像一个凝练美艳的女子,把美,把风韵,把骚情全都藏在骨子里,需要真正的知己才能领会和消受……一旦钟情,便千里万里,千难万难地赶来与你相会,不作铺陈,不用绿叶,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的给你最销魂的美。”这篇文章1997年4月首发于《河南日报·文艺报》,十年后被中国国际出版社收入《月是故乡明·名家笔下的风花雪月》一书,书中作者全是我敬仰学习的文坛大家,后来还被香港教育工作者协会列入汉语语文阅读篇目。
《山林访谈初记》,写我平时在太行山中转游,所遇到的不同状况的七八棵树或草本植物,它们或顺境或逆境,或得地利或应天时。与它们相遇相识完全像是和一群人类朋友在交往,我就以山中访友的形式来着笔,效果很不错。2008年第一期《散文》首发, 2008年第三期《散文选刊》(选刊版)即在重要位置作了转载,后来又被许多全国性选本收录。
《曾是故乡》,以故乡村庄家园为着笔点,意象化、诗化的铺排展开,特写,白描,把家乡推到时间深处,回望与观照。首发于2002年第三期《十月》杂志,2002年第九期《散文选刊》在“特别推荐”专栏隆重转载推介。当时看到刊物目录,卷首语是鲁迅先生的名篇《秋夜》,紧挨着是推荐的2篇文章,我的文章和散文大家梁衡先生的《追寻那遥远的美丽》,内容写歌王王洛宾,目录上名字的排列让我慌恐而激动。
《大道在水》,写我家乡的水利工程红旗渠,长篇散文,首发2001年第三期《美文》杂志,后被《散文选刊》转载,并入选2000年至2001年全国散文排行榜第18位,上榜作品共20篇。
《致女儿书》,首发《散文选刊》2001年第四期“散文新家”方阵,2002年入选首届“冰心散文奖”。近二十年来不断被各种版本转载传播,特别是每年高考前后,都会有不少人争相传播阅读,文章中父母与子女的天然情感长时间与读者同频共振。
《太行草芥》与《双河物事》,共写了十个底层人物在时代风云中的命运变迁,是我有意识地在散文写作上新探索,主动地与时代接轨,为卑微的小人物立传,有评论家说是一群底层人物雕塑。这两篇人物记曾以《太行九记》被广为传播,共五、六万字分别首发在《十月》杂志2011年第六期和2012年第一期上。其中《云儿》《东周》《福英》《路四》传播的更广泛。
《一条山河》被选入《散文选刊》主编的《从这里到永恒·新史记文丛》(建国以来70位作家散文选)。
在散文创作的道路上,一路跋涉,一路攀登,也获得了不少进步,也赢得了许多声誉与光荣。1996年第8期《散文选刊》杂志就推岀了《唐兴顺散文特辑》,集中编发我的7篇作品,并且配发照片,简介,主编评论。《散文选刊》当时是全国最权威的选刊,门槛很高,之前上去的都是公认的大家,包括后来名扬天下的地处新疆沙湾县的刘亮程先生,在我之前已有特辑。刊物发行量很大,极大的提高了我在散文界的知名度,那段时间收到40多封全国各地读者的来信,有云南缉毒队的干警,有黑龙江的教师,有武汉大学里的教授,有甘肃通渭的书法家,甚至有山西某监狱里的人员通过什么渠道写信,表达对学习写作的热情,包括我们师院涵华和洪珉教授也是看到选刊,给我来信,从此成经常交流的好朋友。1995年秋天,贾平凹在西安主持组织了为期一周的《美文》杂志创刊五周年纪念活动。余秋雨、陈忠实、魏明伦、卞毓方、周涛、韩羽、韩小惠等文学大家受邀参加,我也荣幸地被邀请,并且接受《美文》编辑、著名诗人刘亚丽女士专门采访。《西安都市报》等媒体在活动期间及时发表了《美文记者与唐兴顺对话录》的大篇幅文章。与中国当代文坛顶尖上的大家们交流学习的几天时间内让我收获很大,这同时是一种很高的荣誉。2000年前后,《美文》杂志在封二封三开办了“90年代散文访谈”,被邀请者都是名满天下的作家,我也荣幸被邀,访谈内容发表在2000年第10期,这是极高的礼遇。2002年赴江苏吴江参加首届冰心奖颁奖会,并在活动主办的“散文论坛”上发言。2012年至2014年连续三届获得中国散文年会一等奖(每届10人以内)。2013年12期《美文》杂志“作家研究”专栏,集中编发我的5篇作品,并配发陕西师范大学评论家的评论文章。另外,我的散文集《大道在水》20年前即被中国现代文学馆收藏;《山中人语声》在京召开座谈会,中作协阎晶明副主席,卞毓方先生,多次作鲁奖评委的北京外国语学院李林荣教授,《小说选刊》副主编顾建平先生,中社科院刚获最新一届鲁迅文学奖评论奖的刘大先先生等参会并作长篇发言,《北京日报》及时进行了大篇幅报道,《文艺报》及北京多家文艺平台长篇幅刊登发言内容。这本散文集还被河南省作协作为第七届鲁迅文学奖三部推选作品之一,在《文艺报》作参选公示。值得一提的是,我的散文写作引起贾平凹先生和李敬泽先生的重视和高度肯定,贾平凹在撰文中曾说要重视这个人,他后来把写我的文章收入他的选集《朋友》一书。李敬泽撰文的题目为《以太行山为自家院子》,对我的文章从地域和传统文学的角度给予別样的阐述与肯定。
第三个阶段:小说创作。
一个以文学为价值追求的人,写到一定程度,似乎就有了写长篇作品的要求,特别是长篇小说,好像是必须要攻克下来的。我实际上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长期在社会基层,在山区农村,在城市和农村的过渡地带生活,由于工作和职业的关系,接触人很多,不敢说阅人无数,至少也是熟悉社会中形形色色的各种人物,长篇小说所需要的素材积累应该是没有大的问题,思想性时代性的问题自我感觉也还行。比较犯难的主要是长篇写作的技术问题,有些望而生畏。在技术问题里语言也有优势,长期的散文写作已经垫定了基础,要重点解决的是长篇如何结构,矛盾如何设置,不同性格人物及其派生岀来的文学情节如何交织,如何转换。还有从总体上说如何将生活的真实转变为文学的真实。针对这些问题,大量阅读了我国的一些传统名著,欧美及俄罗斯一些公认的大部头作品。有针对性的阅读,大致从2013年冬季开始,动笔进行长篇小说写作,经过三年左右的时间,写成了小说《人面如花的年代》,26万余字,发表前进行多次修改,删减为17万字,名称也听从编辑建议,改为《陌上花》,发表后即被2016年第三期《长篇小说选刊》全文转载,并配发作者创作谈,还有专家评论。这个杂志是中作协唯一转发鳞选长篇小说佳作的刊物,每年6期,每期3位作家,差不多多是省作协主席一级以上的作家们。前不久中央电视台黄金时间电视剧《山海经》就是和我转发在同一期的山东作协赵德发主席小说改编的。这是一个很高的肯定,我的这个小说2018年获得了河南文学最高奖,省委省政府主办的第六届全省优秀文艺成果奖,省委省政府领导参加颁奖会,以省委红头文件表彰,还颁发了奖金。河南省作协作为所选3部作品之一,推荐参选第十届茅盾文学奖。
2016年至2019年我又写了第二部长篇,暂拟名《奔腾的七岸河》,这次疫情前已发往某杂志,中间也提出删减字数等修改意见,发表很不容易,看看会不会排上队。这部作品我个人感觉肯定要比前一部好。语言、人物、故事情节,特别是触及社会生活和时代矛盾的深度应该说都更深了。前几天看才生教授写太行山里山洪暴发的散文,想到我这小说里专门有一章上万字写洪水,当然是为小说情节服务的,想起来也有些激动。
以上是我文学写作的一个基本经历。在这里我想概括说几句,我几十年的文学创作主要以家乡南太行(林虑山)为取材基地,山川、草木、人物、事件、情节、细节,无论在作品中如何变幻身姿和面貌,但他们的根他们的血脉全部都在太行山中。每一篇作品从灵光闪射到酝酿孕育,从雏形初具到诞生为作品,每一个环节在山中的环境和生活里都能够追踪到相当可靠的来源和根据。他们既是实在的人间世界、生活之乡,又是精神化的形而上的文学故乡;他们既是实实在在的点,又是不固定的多边形的,变幻莫测连接四方并且与作者自己全部的精神世界相依相融的全新了的文学生活场。虽然不能和贾平凹的商州,沈从文的湘西,汪曾祺的江邮,莫言的高密同日而语,但是它确实也是我的一个文学故乡。前一段中央台播出文学的故乡专题,都是大作家名作家,我们不能自卑,也完全可以用文学故乡来表述。前几年参加中国散文年会颁奖会,一等奖获得者梁晓声先生、鲍尔吉•原野先生等十来个人都是名家,晚上和同样获一等奖的陈奕纯先生等喝酒,陈先生既是作家又是画家,人民大会堂显著位置有他的画作,前不久刚当选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给陈先生等作家朋友喝酒时,我就戏言一句,短流水长流水都叫流水,大作家小作家都是作家。
(未完待续)